20050220

梅花

才剛過二十四節氣中的「雨水」不久,這兩天日本各地果然下起綿綿的細雨,空氣中忽然間盪漾著蠢蠢欲動的春天氣息。
我撐傘經過一戶人家的庭園時,正好瞥見一株盛放的白梅,枝幹越過圍牆彷彿向我打聲招呼。水珠滴濕的雪白花瓣,顯得格外精神。
在日本,梅花也是尋常可見的園藝植物。才走沒幾步,我又和小學校操場邊的另一棵綻放著緋紅色花朵的梅樹打照面。這樣的巧合,讓我想起了我最愛的一件日本美術作品尾形光琳的「紅白梅図屏風」。 我很難忘記初次在紙面上見到這幀屏風上的畫作時,為它構圖的光輝絢爛卻又隱澀難解的意象所感受到目眩神迷的震撼。這件被指定為日本國寶的作品,目前被收藏 在静岡県熱海市的MOA美術館裡,固定於每年二月梅花綻開的季節,與世人見面。我私下發誓,總有一天非得親眼與它相對。
然後,我又想起了在台北家裡的那盆梅花,不知道今年是否依然綻開了緻密潔白的花朵。家裡的梅花因為用盆缽栽種,無法長大成玉樹臨風的模樣,卻也有颯爽凜然 的挺拔風味。以前曾有一段時間屢屢不開花,幾乎瀕臨壞死的危機;不知道是否因為媽的細心照顧,某一年的冬天忽然就滿樹白花迎風伸展。從此之後,我們每年冬 天都能迎接梅花,甚至在夏天時還可以摘下幾顆酸得要死的青梅。身處亞熱帶的台北盆地裡,還真是難為它了。
我忽然想知道為什麼這盆梅花會來到我家。我依稀記得是某一個週末的午後,爸媽牽著我的手,在人聲鼎沸的建國花市裡漫遊時,我站在當時與我同高的這盆梅花前,因為想看從來沒見過的梅花,便吵著要爸買下它。沒想到,我的父母從小就如此容忍我的無理取鬧。
「梅花梅花滿天下,有土地就有它」。這首歌放到現在政治正確的台灣情境裡,大概又是一條引爆口水戰爭的導火線。平心而論,說梅花是國花的確讓人有些百思莫 解;因為除非努力往山裡走的話,梅花在台灣並非隨處可見的家常植物。拿日本的國花櫻花來說,真的是轉個街角就能看到般地平易近人。如此與人民生活親近的植 物,作為國花的確當之無愧。反觀台灣的梅花,總有種伸手不可及的生疏感,彷彿是一種不可侵犯的遙遠存在。
即使如此,當我打傘穿過眼前的紅白梅樹,一邊回想著台北家裡的那缽梅花時,我聞到的是一股清新撲鼻的鄉愁。